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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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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俞皎相類的方方面面,因此她才能同時吸引到杜默知和蔡佳。原本在杜默知心中,傅貞與俞皎的形象涇渭分明。但又有太多蛛絲馬跡,刺激他生出疑心。

比如今天。

與傅貞素未謀面的蔣成何以成為傅貞恐懼的來源?

傅貞冰涼的手似乎還緊貼在杜默知的心口,讓他心生涼意。

從傅貞的反應來看,她和蔣成絕不可能毫無交集。而事實又令杜默知那麽困惑,他了解傅貞短短幾年的演藝經歷,早該確信傅貞跟蔣成從無相交。

除了這一點,杜默知還需要向蔡佳坦誠一點。

“蔡佳。”

蔡佳雖然豎起耳朵,表達出足夠的尊重與理解,她似乎有自己的心事。而下一件事,杜默知需要蔡佳集中全部的註意力。

“俞皎生前是和蔣成隱婚的。”杜默知撚著手上的杯子,他知道蔡佳已經凝神屏息,絕不會錯過他接下來所說任何一句話。

蔡佳和俞皎確實懂得愛惜他。而他們的愛惜,就是使婚後的俞皎再沒有以朋友的立場出現在他的生活。

“前一段時間,我發現……蔣成是……”杜默知手一滑,杯子裏的水撒到了桌上,他拿了一張紙擦掉水痕。簡單的動作,他的手卻一直在顫抖。

“蔣成是同……性……戀。”

蔡佳張大了嘴巴,她的眼裏可能瞬間湧過了悲傷憤怒之類的情緒,但杜默知清楚地明白,這件事,蔡佳早就得知。比一無所知的他更早。或許,俞皎結婚不久,就告訴了蔡佳。杜默知猜想,兩位事業上的女強人並沒有能力化解婚姻中的厄運。

俞皎被證實是意外死亡,杜默知對死亡現場一無所知。

懷疑能淡化悲傷。杜默知一直對俞皎的“意外”抱有懷疑,而在他偶然發現蔣成的真實取向之後,疑心從三分攀升到十分。

不管蔣成是不是兇手,杜默知都不得不把他當成殺死俞皎的禍首。就杜默知的認知而言,俞皎與蔣成的婚姻是她順遂人生中最大的悲劇。

對於真相的一知半解使杜默知無法做出樂觀的猜測,所以他必須逼迫蔡佳將他未知的一切全盤托出。

蔡佳很容易就能理解杜默知此刻的想法,她曾經有更多戲劇化的慘烈猜想,杜默知正經歷她經歷過的巨大悲傷。蔡佳忍住了沒有拉住杜默知的手,只能說,“蔣成就是個渣,但……俞皎的死和他沒有關系。”

現場有警方取證,走過程序都是完整合法的。揪住俞皎的“意外”不放,除了帶來更長久的痛苦,對他們沒有別的益處。

“俞皎的性格你應該清楚。”

蔡佳無法讓杜默知迅速恢覆理智,她盡力讓杜默知看清——

“死亡以外,什麽都無法打倒她。”

杜默知的視線終於清明起來,他能聽進去蔡佳的話了。蔡佳於是敢讓杜默知知曉一些她長時間避而不談的事實。

“如果不發生意外,俞皎很快會和蔣成協議離婚。她確實因為蔣成的欺騙行為傷透了心,不計一切嘗試挽回婚姻,但她很懂得保護自己。意外前幾天,她已經讓我著手替她尋找經驗豐富的離婚律師。至於謀殺……蔣成還不至於有這個膽量。更何況,我找不到動機。”

俞皎和蔣成結婚之前是做過財產公證的,雙方婚姻期間的共同財產根本不足掛齒。應該說不存在利益沖突。

杜默知沒有打斷蔡佳的話,蔡佳呼吸一口室內的渾濁空氣,問他,“那天淩晨,俞皎給你打過電話,但你沒接,對嗎?”

這是杜默知從來沒和人提起的細節,他的眼皮一跳。

蔡佳說,“後來俞皎打給了我,她說有些失眠,要面對自己的失敗總是不容易的。然後她說要去沖個澡。”

意外就發生在浴室。現場只有俞皎自己的痕跡。

這正是警方的調查結果,杜默知依舊無法相信。

他突然彎了彎唇,“我不可能放棄對蔣成的懷疑。”

蔡佳仿佛看到她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

杜默知確實以為自己不那麽喜歡俞皎了,可那不代表他能在俞皎被有心之人利用以後,事不關己,無動於衷。

杜默知的眼裏殺氣騰騰。

“別忘了,俞皎沒有父母。”

俞皎沒有父母,蔣成是俞皎遺產的法定繼承人。

唯一的那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都寫的挺明顯的,俞皎就是傅貞……然後,前世的設定夾了點私心啦。羅成就是騙婚gay,人渣裏的戰鬥雞。第一主角只有女主,所以渣不會有正面刷臉的機會~

順便,設定渣是騙婚gay不代表我反同,我自己也寫耽美百合,希望不要有讀者誤會啊~

後文嘛,大概就是男主幫忙找找女主的死因,男主拍電影,女主接接戲,再發展點新鮮的事業,還是影視相關的。既然前世就是視後了,成名就沒那麽重要了吧,重要的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還很有起色,對不對ヽ(???)?

……然後原身的話,穿越占用身子相當的對不起啊,雖然我沒寫但她肯定也是穿越了嘛因為都是我的親女兒啊ヽ(???)?

☆、蛇蠍

杜默知離開以後,傅貞一直提不起精神。她換好衣服,給自己削了一個蘋果,把果肉片著吃,肚子不餓就是解悶。

傅貞在的是普通病房,這個時間點,來探病的人不多,除了陪護的親人,挺清凈。有人走到她跟前來,傅貞一時懶怠擡頭。那人往她床邊坐下,傅貞就說,“吳瑩,你才來呀。我給你削個蘋果吃。”

燙山芋似的把那個吃不掉的氧化得黃黃的蘋果給扔到一邊,手上又不耐寂寞地削起來,仰頭看向來人,傅貞這刀子差點往自己手上插。

“周……周文清……”

周文清是倉促間趕來的,頭發蓬亂,衣著還是她一貫的風格。簡練輕便。

杜默知確實說的是她的經紀人在路上了,只不過傅貞想當然以為他通知的會是吳瑩。

周文清幾乎隨著唐心欣一起在傅貞的生活銷聲匿跡,單獨和周文清相處,傅貞說不來的尷尬。她更加能理解周文清這段時間為什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唐心欣身上了。人是感情動物,理所當然要偏心。

傅貞從杜默知那裏得訊唐心欣換了簽約公司,當時只想到唐心欣和韓忠恕的私交,也說不準是周文清帶著藝人跳槽呢?傅貞不好直接問,就說,“周姐,你考慮過……去華縱工作嗎?”

周文清並沒有這個打算。傅貞沒來由這一問,令她疑惑,只這疑惑稍縱而逝。周文清有求而來,她雖然坐著,卻如坐針氈,一直在調整坐姿。

按周文清的性子,傅貞以為沒什麽是她不好直接說起的,傅貞想不到周文清面對的是怎樣的難題。傅貞心軟,不介意主動給周文清一個臺階。

“媒體放出了唐心欣在夜店尋歡作樂的照片,像素都不高,我希望你能轉發微博,為她澄清。”

這事不難,舉手之勞。

傅貞說,“好。”

周文清沒有多留,亦沒說什麽客套話,她的精神和以前不能比。傅貞想,唐心欣應該給周文清帶來了不小的打擊,周文清的要強使她比尋常人更容易遭受沒頂的挫敗感。

傅貞自認處在事業的上升期,而周文清沒有半點拉攏她的意思。

傅貞確信,她的未來很快與周文清脫離關聯。

而在傅貞沒看見的醫院過道,周文清還是回頭看了傅貞的病房一眼。那張臉上,茫然與痛苦交替閃現。

正如傅貞想的,周文清不會再回頭了。

周文清走後的半個小時,吳瑩才姍姍來遲。她被堵在B城高峰期間的癱瘓路段,是改了路線迂折趕來的。吳瑩從放下背包的那一刻就在興致勃勃講述她這一路的悲慘遭遇。

吳瑩身上展露出來的經紀人潛質並不多,但年輕就意味著無限的可能。至少,目前成為一個經紀人助理,是不難的。

在傅貞為吳瑩著想未來時,吳瑩正把話題轉到傅貞的身體狀況。

“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的身體怎麽也不至於昏倒呀。要不要再待一天做全檢查?”

傅貞搖頭。全身檢查不止耽誤時間,還意味著掏空她不多的積蓄。

傅貞偏頭問,“你昨天不是說,明天要去定妝麽?”

“對哦。”吳瑩點點頭,又想起什麽,摸出隨身帶著的備忘錄,嘩嘩翻了幾頁,“昨兒還有電影學院的學生問呢,方不方便協助拍攝微電影參賽作品。”

“有酬勞麽?”傅貞忍笑問。能主動找上藝人的學生,傅貞還是讚賞的。起碼她這樣忙於生計的專業演員,並不難請的,要是劇本好,有業內前輩願意指導也說不準。原本年輕人,還是敢於嘗試要好。

“有。”吳瑩被傅貞問得一楞,“沒有錢早就被我拒絕啦。”

“小財迷。”傅貞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手指在吳瑩額頭輕輕一點。

“貞姐,我們真要接啊?”吳瑩不安地問了一句。

“接啊。”傅貞說,“你事先看過劇本吧?”

吳瑩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那是。”沒看過,不會來問傅貞的意思。

所以,吳瑩對劇本的傾倒才是傅貞答應的原因。吳瑩顯然想通了這一點,眼睛裏放起光來。傅貞抿抿嘴,壓著笑。

“還有。”吳瑩沒把小本本塞回去,停在另一頁上,“尹昌工作室約了音樂錄影帶的拍攝合作。但是,時間和電視劇擬定的拍攝日期撞上了。”

“尹昌工作室?”不就是弟弟在的工作室麽?有宋清的緣故,傅貞對尹昌都關註上了,吳瑩一說,傅貞就想明白了,“是我弟弟用工作室的名義聯系你的?”

被傅貞看了一眼,原本不心虛的吳瑩頓時心虛起來。傅貞倒沒多想,笑了笑,“拍攝時間可以另外商量。”

所以是接。

吳瑩皺著眉頭在小本本記上什麽。《懶牛吃嫩草》裏傅貞的戲份要比《不法之徒》多了兩番,真進組拍攝,傅貞不一定能擠出時間來。這就是吳瑩的私心所在了。

但傅貞沒和吳瑩提起的是,她心中的預感。原本她認為《懶牛吃嫩草》的拍攝十拿九穩,但她忽然預感這部戲得橫生變故。而且,多半,是她自己不願意拍攝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和蔣成一個劇組,傅貞心口就悶得厲害。

定妝就等於一半的簽約了,雖然有不少定妝之後臨時換演員的,但劇組陣容確定下來輕易變動的情況並不多。最主要是,這片的總導演是宋金聯,宋導最不喜歡的就是臨時換演員。

不過是一晚上,傅貞就得準備定妝。為了保護皮膚,晚上貼完面膜,很早就睡了。傅貞很早到了拍攝地點,出於禮貌幾乎與所有的工作人員頷首打過了招呼。傅貞近來並不那麽愛笑,卻還是維持著唇邊那抹純屬禮貌的弧度。

習慣了蔡佳給自己上妝,傅貞不知不覺給化妝師提了建議,好在化妝師脾氣溫和,一笑而過,但也沒采納。傅貞有點尷尬,埋著頭就掩飾過去了。

一個完整的妝容要一個半小時,傅貞梗著脖子幾乎要睡著,打了個盹就開始找吳瑩。吳瑩性子活潑,和傅貞關系親近以後,膽子齁大,這又不知道去哪兒了。傅貞還是希望吳瑩別忘掉分寸,事若過三,她就不得不出言提醒了。

由於傅貞是全組來的最早的,出了化妝間她很快就發現,其他演員還在化妝師手底下呢。

傅貞沒走幾步,另一間化妝室的門突然打開。傅貞條件反射往後豁得退了一大步。

從那扇門裏走出來難得鄭重打扮過的杜默知。眉毛描過了,打了眼影來加深眼部輪廓,杜默知的五官精致得像是雕塑家日以夜繼創造出的藝術品。英俊的相貌,經歷過時間錘煉,更讓人過目難忘。整形行業逐漸成熟以後,明星能借助各種技術改在自己的外在條件,唯獨氣質是簡簡單單一副好相貌不能比的。

傅貞倒吸一口氣。不由得感慨,杜默知這個造型實在抓人。傅貞不安的心在見到杜默知以後安定下來。

今天免不了要見到蔣成。大不了……就再去一次醫院急診吧。

傅貞再一想自己今後和蔣成的對手戲其實也不是那麽多,頓時如釋重負。

只是,與傅貞見到杜默知的輕松愉快正相反,杜默知眉頭緊鎖。傅貞沒被杜默知僵硬的表情給嚇到,難得主動“粘”在杜默知身邊。

傅貞很少見到杜默知這樣心事沈沈。杜默知的冷淡反而讓她對杜默知生出探究的心態,傅貞問,“杜默知,你怎麽了?很苦惱?”

杜默知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有表達什麽的意願,最後卻維持了緊抿唇瓣的動作。

傅貞開始心慌。

她和杜默知畢竟不是男女朋友,有些話她不能刨根問底。

以前她覺得自己和杜默知身份懸殊,所以不想扯上關系。當她不介意這些虛名了,杜默知莫名和她疏遠了。

人事從來無常。她還不能接受這樣的無常。

但不管她和杜默知生出了什麽的變故,傅貞的想法沒有變。今天她必須靠近杜默知的身邊。因為她害怕。

光是想到蔣成的名字,傅貞就能打一個冷戰。好似正浸在夢裏那泡涼水中。

傅貞的單人拍攝緊隨杜默知之後,害怕目之所及見到不該見到的人,她的視線始終緊緊追隨著杜默知。杜默知尚不習慣傅貞的過度關註,到底被傅貞看出了一腦門的汗來,偏那位始作俑者無知無覺,眼神專註得像在欣賞什麽越古的傳世寶貝。就只有杜默知能發現她實際在走神了。傅貞走神了,杜默知就能走心了。

拍攝很快到了傅貞的部分。之前奇跡人間蒸發的吳瑩端著滾燙的速溶咖啡,一邊呼呼吹涼熱飲,一邊忙著給傅貞擠眉弄眼地加油鼓氣。

投入工作的傅貞總算忘記這一天懸在她頭頂的利劍。

工作中的杜默知耀眼得仿佛站在神祗,傅貞看不見自己認真的模樣,但想來,也能讓杜默知的視線多停留一刻吧。

趁著拍攝空隙,傅貞走了走神找起杜默知來。

這一找就不得了。

傅貞第一眼看見的是蔣成。

即便昨天暈倒了,傅貞其實也沒仔細瞧過他的正臉。借助著網絡上蔣成的資料圖片,傅貞瞬間明了,她千躲萬躲,依舊沒避開這一顆毒、藥。

傅貞盯著蔣成目不能移,額頭上的汗水汩汩而下。

傅貞一把抓住身邊的道具辦公桌桌沿。

她不想再因為蔣成暈倒了。

他是什麽人,傅貞想看個仔細!

伴隨著撕裂般的頭疼,傅貞感覺有什麽在頭腦裏蘇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榜單輪空,但還是日更,因為這一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日更嘛。雖然寫文有很多不足,本少決定只往前看,埋頭寫寫寫,潛臺詞就是這貨不喜歡修文ヽ(???)?每一章發表之前我都改過了,但是還是抓不幹凈所有的蟲qaq

☆、奪舍

這是傅貞因為蔣成在眾目睽睽之下失態的第二回。亦是最後一回。

疼痛所迫,傅貞不長的指甲掐破了桌面的油漆,再長不過有兩分鐘,傅貞已經渾身汗濕。

只不過憑著自己的意志力在強撐。

杜默知最早註意到傅貞的異常。

他今天早些時候還為了俞皎的疑案而行屍走肉,這一下倒是激起了血性,撥開擋著自己的人群,直接躥進了拍攝現場。

而傅貞是在見到杜默知以後,允許自己從肉、體到精神都崩潰的。

“阿知……”

杜默知伸出雙手剛好接住傅貞搖搖欲墜的身體,她重重砸進杜默知的懷裏,杜默知緊咬著牙關,不吭一聲。傅貞窩在他的肩頭,似乎是在夢呢。

“阿知……”

這世上只會有一個人那麽喊他。

杜默知換了個姿勢,把傅貞橫抱在懷裏。

他知道自己不會認錯那個人。

“救護車!”杜默知沖周圍反應遲鈍的人群大聲喊道。

她還在。除了他,沒有人會相信。

這一次,杜默知不止是雙手在顫抖。他已熱血鼎沸。

**

吳瑩全程被雷劈暈了腦袋,直到杜默知再次坐上救護車將傅貞送去醫院,落在後頭的她慌慌張張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去醫院。

醫生的結論和上一回沒什麽不同。

傅貞昨天不願意做的檢查,今天還是做齊了。杜默知交了醫藥費,吳瑩暫時不用為了醫療費苦惱。

傅貞很久沒醒。吳瑩坐在傅貞身邊打盹,奇怪的是杜默知也寸步不離。

“你回去洗個澡,睡個覺。早上過來吧。”

吳瑩相信杜默知會照顧好傅貞,爽快地應了。她裝模作樣收拾了一會兒手提包,轉頭問他,“你喜歡貞姐,對吧?”

“嗯。”杜默知掃了吳瑩一眼,幾乎沒帶猶豫。

吳瑩屬於有膽問,沒膽聽的人。她早看出來傅貞和杜默知的不同尋常,真從杜默知那裏得到印證,她卻開始不敢置信。

“你不是為了泡貞姐玩玩的吧?”禍從口出,吳瑩沒頭腦說完,連忙捂住一雙嘴。

杜默知臉上沒什麽波動,搖搖頭,“你覺得我是這樣隨便的人,還是你覺得你貞姐是這樣隨便的人?”

吳瑩被嚇唬壞了,只會傻話連連。捂著嘴巴咿咿呀呀了半天,確認杜默知沒動過氣,這才從房間裏逃也似的走了。

吳瑩的腳步聲消失,杜默知站起來,踱步到傅貞床頭,他彎下腰,濕潤的嘴唇貼著傅貞的耳廓,溫熱的呼吸拍打著她的頸側。

可以醒了。他說。

傅貞沒什麽反應。杜默知又站了一會兒推門出去。

自動鎖將門鎖扣上,傅貞的眼睛同時睜開。

呼。像是從水面剛剛浮起,傅貞大口大口呼吸著病毒消毒水味道濃重的空氣。

和上次的待遇不同,這回傅貞住的是單人病房。掌握了自己所處的具體生存環境,傅貞又閉著眼睛佯睡。

傅貞不想醒來。

或者說俞皎不想醒來。

又或者說分不清自己是俞皎還是傅貞的這個靈魂不想醒過來。

傅貞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擁有傅貞的身體記憶,同時又清楚地記得俞皎的點滴遭遇。

知道她如何一舉成名,在電視業順順利利站穩腳跟;知道她如何一見鐘情,同演藝明星蔣成墜入情網;知道她如何開拓事業,嘗試影視雙棲,甚至轉型幕後。

最重要,她關於俞皎這個身份的認知其實是殘缺的。

因為,她的所知只有順遂,沒有絲毫的不幸。

可若是俞皎從無不幸,她的殘念又怎麽會存在這一具不屬於俞皎的身體?

關於“傅貞”,傅貞倒是一下子想得清清楚楚。過去的一兩年走馬觀花在心裏過了一遍。

前年年底她去參加杜默知的見面會,腦門磕壞了,磕得出現了選擇性失憶的癥狀。周文清不得不通知她的家人,為了不影響她的工作,知悉這件事的幾個人都當做沒發生過。反正她忘掉的無足輕重。而她的恢覆狀態良好,該記得的都慢慢想起來,似乎忘掉失憶這件事本身沒什麽不好,那一個多月也就含糊其辭這麽混了過來。

很可能,那件事並不像他們認為的無足輕重,“傅貞”就是那時候掉了包。

傅貞怎麽想她的演技進步得都是“突飛猛進”,她之前看過俞皎的視頻,很早就發現兩個人的表演有諸多相似之處。前後再聯系一番,不難發現她在兩年間改掉了不少的生活習慣。

她似乎正在緩慢地改變成為另一個人。

那她現在算什麽?算是奪舍麽?

傅貞很苦惱。

如果她確實是俞皎,她頭一樁需要頭疼的是蔣成。由她碎片似的噩夢推測,可以肯定俞皎的死亡並不單純。

那麽,第二就輪到傅貞的父母。她占用了他們女兒的身體,怎麽可以進一步侵占傅貞的身份呢?那樣,她會覺得自己卑劣。長期與家庭成員們保持疏遠的關系,對傅貞而言,竟變成一樁幸事。

傅貞的位置尷尬極了。因為這樣的尷尬,她都不曉得自己該抱有怎樣的情緒。

她缺少明確的自我認知。

所以她不願意醒。

她不知道睜開眼睛看到杜默知該表現成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女孩,還是一個縱橫影壇十餘年的成熟女人。

她需要的可能是一個精神醫師。那樣比較實用。

但作為意識的擁有者,她既不想成為可能背負冤屈的俞皎,也不想成為為了偶像而莽莽撞撞的“傅貞”。

她可能誰也不是。只是她自己。

局面也正是這樣。

無法選擇,索性不要選擇。

沒準她會像今天這番,醍醐灌頂。然後,想起來,她究竟是誰。

門口的腳步聲又近了,皮革磨蹭地板的聲音仿佛有催眠的魔力。

於是,當杜默知再度走到傅貞面前,他就會發現,她是真的睡著了。

**

傅貞這一覺睡得難得的香甜。被芳香撲鼻的燉粥給喚醒,又是好事一樁。

吳瑩給她遞了擠幹的熱毛巾,傅貞接過來放到桌上,直接掀開被子下床。

她睡多了兩腿確實哆嗦,但她真不體虛。

傅貞蕩著兩條睡衣褲管,踩著拖鞋,頭發亂糟糟,一綹呆毛正在迎風飄揚。然後她突然留意到這病房裏還有一位占地面積挺大的男性朋友,偏偏她眼大如鬥,就是瞎了把這位給忽略了。

傅貞想想她還沒理清她的面子歸屬權是誰,丟了也就丟了,動作停了一瞬,拿了醫院送的牙刷缸就進衛生間整理儀容去了。

即便在衛生間,那股米粥的香味還是飄到傅貞的鼻間。她花了十分鐘煥然一新地出來,餓狼撲食似的把那一保溫杯的粥給捧在手上。

保溫盒的花紋她眼熟,就是傅貞自己家裏的。傅貞再一想,就該想到,她躺著的醫院恰好就是陳雲流實習的那家。

“叔叔阿姨說,下午會過來。”陳雲流含笑看著傅貞用粥,而他一句話,把傅貞的胃口打消得差不多。對現在的傅貞來說,那哪裏是父母,根本就是債主。而這個債,她是沒法還的。

“哦。”傅貞興致缺缺。

“篤篤。”又有人來看望傅貞,傅貞想不到是誰,盯著門口,咬著筷子忘了拿掉。

“咳咳。”傅貞冷不防嗆了一記。

來的是她的弟弟宋清。

不過她想想,她畢竟沒做什麽對不起這位弟弟的事,一貫是真心實意,實在是可以問心無愧的,這才多了底氣。

有宋清在身邊,陳雲流變得多話起來。傅貞不自覺皺了皺眉。她想起從前的自己答應這位假扮情侶,真是蠢到了家。這和平時被人誤認為和唐心欣是一雙好朋友有什麽區別?不止,還要更差!她和唐心欣還真做過好朋友,而陳雲流……

傅貞覺醒的記憶告訴她,她曾經給這位寫過情書。在她對杜默知的迷戀至不可控之前。

所以,傅貞選擇性失憶的事,陳雲流也知道的。

不過,她順帶還想起來有關陳雲流的一件事。傅貞似乎在兩年前路遇過陳雲流和他的女友,那時的陳雲流對她多少還嗤之以鼻。

少女心思,就換來他的輕視。傅貞嘆了一口氣,就此不太好直視陳雲流了。

傅貞還在喝粥,嘴上沒滋沒味的,就只做喝粥的機械行止。她擡頭,向弟弟溫聲說,“我身體挺好的,馬上就出院。讓爸媽別來了。”

只覺得能避一天就是一天。

先是陳雲流,後是宋清,傅貞沒應付過來呢,就聽著又有篤篤的敲門聲。這回她沒差遣吳瑩,抱著壯士扼腕的心情,瞧了瞧來客是誰。

一開門,傅貞不知道做什麽表情好。

在她的認知裏,兩個她對他都有不同程度的好感。

那人是杜默知無疑。

“杜哥!”傅貞還沒招呼杜默知,她身後的宋清已興奮得喊出了聲。

又是杜哥,又是陳哥的,這個弟弟呀,還真能認哥!傅貞不得不偏了身子,給這兩位讓出一條“眉目傳情”的道路來。

多少,宋清解了她的圍。

陳雲流和杜默知都有宋清來應付了,那傅貞要應付的就是那一鍋宋母慈母心腸熬的粥。

她一口一口喝著,心思百轉。

☆、放棄

有這三個大男人在,傅貞想和吳瑩清清靜靜回公寓都做不到。

“我讓宋清送我,你們別擔心。”傅貞搶著把宋清拉到己方陣營,沖吳瑩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差不多該逐客了。

傅貞好好的,吳瑩心裏就有底,貞姐說什麽,她就做什麽,這下不露怯了。而傅貞呢,只要坐享其成。

杜默知是個聰明人,而這個聰明人這一回比陳雲流還要油頭。

傅貞躺在床上都躺不動了,等一翻身,杜默知還坐在那邊。

吳瑩對陳雲流下得去手,但她私下把杜默知列入傅貞的親屬行列,所以杜默知愛呆著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姐,”宋清不明所以跟著被晾了一會兒,說,“你要是沒力氣,還是在醫院歇著吧。爸媽讓我把卡拿來了。”

潛臺詞,你愛躺多久躺多久。

傅貞一早歇夠了,聞言,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

“我挺好的,剛剛被你們吵得頭暈。”傅貞瞪了宋清一眼。

都怪這小子,和兩個哥聊得挺樂呵,一點不像來看望病號的。

傅貞沒敢把視線分給杜默知,她怕杜默知看出她的“毛病”來。倒是宋清,雖然是“傅貞”的親弟弟,到底沒有父母那樣了解“傅貞”,就是個沒心沒肺的臭小子。

“姐,一會兒杜哥送我們。你趕緊收拾收拾,免得耽誤人家時間。”

宋清這話一說,傅貞臉上挨了一巴掌似的。這哪裏像個弟弟……那個音樂錄影帶她確實得慎重考慮的。

兩姐弟互相沒好聲氣的時候,杜默知安安靜靜坐著,從頭到尾也不摻和。

只傅貞偷偷瞄他的幾眼,他全都有數。

這也就夠了。

**

傅貞的手機一直放在吳瑩身邊,送走杜默知和宋清,兩個人吃過簡單的午飯,傅貞想起來檢查手機。

也沒什麽通話,有周文清的一個未接,還有就是宋導。

吳瑩湊過來看了一眼屏幕,說,“宋導說過兩天會把合同郵過來,要不然我們去他公司簽也成。”

傅貞不說話,搖搖頭。

“這戲我接不了。”

吳瑩愕然,猛然擡頭差點撞到傅貞的下頜,“貞姐,我沒聽錯吧,這麽好的機會你要放棄?”

貞姐不是接連去了兩趟醫院,腦子壞了吧?當然,這話她是不敢說出來的。

“是呀。”傅貞點頭。不光是吳瑩可惜,她自己一樣可惜的。但是,蔣成說不準就是她人生的一顆大毒瘤子,誰叫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呢。

傅貞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按了回撥,擇日不如撞日,她怕拖延久了,自己會更舍不得這個機會。

“傅貞呀!”宋導電話接的及時,聽聲音情緒還不錯。傅貞沾了杜默知的光,因而頗受到宋導的照顧,她突然對這位資歷頗深的導演深感抱歉。

“宋導……”

由於那點愧疚,傅貞猶豫起來,但她的主意沒有變。

“這個戲我沒可能沒有辦法演了。”

“這樣啊。”宋導的聲調瞬間沈了下來,傅貞不想也知道,沒有哪個導演樂意被自己選中的演員放鴿子。

“對不起……”傅貞已難得擺出低姿態,要是宋導多一句重話,她恐怕得親自找宋導道歉才能平息自己的不安。宋導在行業內的影響力不容小覷,真要讓他不好受了,她照樣沒有好處。就是宋導不給她絆子,自然有閑言碎語暗中傷人。

宋導氣急反笑,“真被杜默知這小子說中了,你們兩個年輕人在逗我這老人家玩是吧?”

傅貞雖然沒完全聽懂宋導的意思,說好話總是沒錯的,連忙道,“您可一點都不老呀。”

“行。”宋導說,“你們不來,我手上不會就沒人了。”

最差是沒有宋導看上的人。多的是各種門路塞進來的演員,一個個演技不見得真弱了。都是些差臨門一腳正式入行站穩腳跟的小年輕,宋金聯無論點撥誰,都不見得比傅貞差。傅貞不曉得,她其實不必抱歉的。杜默知能替她事先打過招呼,就是知道宋金聯不會難為她。

直白了說,宋金聯失去傅貞不可惜,傅貞失去宋金聯新戲的拍攝機會,她可惜。

結束通話,傅貞拿著手機發了好久的呆。右手抓著手機按在心口……她真是後悔。

除了後悔,她還覺得奇怪,她是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忍痛推了這部戲,杜默知是出於什麽原因?要說,宋導原本也沒有邀請他參與陣容吧?自己主動請纓,又拍拍屁股撂下宋導走了,看不出來杜默知挺任性的?

傅貞扶著沙發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回房間收拾這段時間為了《懶牛吃嫩草》收集的資料。劇本和資料都用不上了,之前的精力都白花了。

“都怪蔣成。”傅貞小聲抱怨著。

傅貞很久沒整理書架,最上面一層放著她演過的劇本,傅貞一伸手就拿到一本她從來沒見過的。吳瑩還在客廳,傅貞問,“這是學生給你的劇本?”

是個二十分鐘的短篇,場景單一,從頭到尾只需要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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